第3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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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《熱秋》11
相親的下一階段……
不就是交往？
我有種泡在雲霧裏的不真實感，直楞楞看著他，十分懷疑自己在夢裏，可是，又實在不想伸手掐醒自己。
半晌，才呆呆吐出一句，“你這麽好追的？”
李清桉像是被我無語到，偏頭笑了下，望著我長嘆一口氣，“邱呈露，笨死你算了。”
“……”
為什麽突然開始罵人。
可他下一句，卻讓我楞在了當場。
“我也還喜歡著你，看不出來嗎？”
“……”
我完全說不出話來。
老實說，自從相親之後，我確實有那麽點隱隱約約的預感。
只是怎麽可能呢？
李清桉那麽驕傲的一個人，被我莫名其妙踹掉以後，還喜歡著我，這概率，堪比火星撞地球了。
我上輩子又沒拯救世界。
被子一直遮著小半張臉，悶悶的，我松了松手，破罐子破摔地嘀咕，“我悟性差。”
李清桉倒是笑了，毫不遲疑地接，“是，我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
這麽多年過去，他拐彎抹角損人的本領真是一點兒沒變。
不對，這已經不算拐彎抹角。
這是明晃晃了。
可我怎麽還是這麽開心呢，唇角不由自主就向上揚了，心口像揣了只小白兔，一蹦一蹦的。
“李清桉，你剛才說什麽，我沒有聽清楚。”
“我說，我知道你悟性一直很差。”
“……不是這句啦。”
可能是我的目光太過幽怨，引得李清桉輕笑了聲，似是心情很好。他沒有再說一次，而是看了眼手機問，“晚飯想吃什麽？”
午飯只吃了一塊小蔚買來的三明治，我早已饑腸轆轆，不由自主就答，“燒臘飯。”
李清桉又笑。
我後知後覺，他居然還在用老一套方法拿捏我。
在一起那會兒，每當我們意見出現分歧，我最終輸了但是很不高興的時候，李清桉就會用吃的來搞定我。
比如有一次，月考在即，他想用周末幫我補習一下我那爛到掉渣的數學，我卻誓死也不想看見那一串數字。
我非常支棱地和他冷戰。
“不理我了？”
我趴在桌子上，用數學書罩住頭，不吭聲。
“好吧，”李清桉的聲音遠了點，像是起身了，“那我去給你買奶茶，就，香草味吧。”
他真的好可惡，明明知道我討厭香草味。
我磨了磨牙，拿下數學書，一骨碌坐起來。
“檸檬！”
然後，正對上少年含著笑意的視線。
分明是故意逗我。
……
不得不說，這麽多年，我也確實沒什麽長進。
一下就被帶偏節奏了。
會因為奶茶忘掉生氣，也會因為燒臘飯而忘記追問——李清桉為什麽還喜歡著我，既然喜歡，又為什麽不來找我。
導致半夜一點多，覆合的興奮勁兒過了，我還在這仰頭對著天花板，一個人冥思苦想。
---
隔天，我爬起來洗漱。
小蔚正在刷牙，看到我，瞪大了眼睛，“你是要當勞模嗎，手傷了居然還要去上班？主任不是特批你休假嗎？”
“我想想還是算了，換班很麻煩，而且休假要扣年終獎的。”我小心翼翼拿著牙刷，擠了一管牙膏上去。
“哎呀，不要找理由，你其實就是想去見男朋友吧！”小蔚笑嘻嘻的。
“……”
好吧，我無法否認。
確實很想要見他。
戀愛怎麽會這麽神奇呢，明明是個賴床專業戶，可是在很晚睡覺、手疼的狀態下，我居然還是堅強地早起了。
不過，我很快就感覺，這可能是個錯誤的決定。
進大門，去吃早餐的一路，都有人看著我。認識我的會上來打個招呼，不認識的，則是遠遠看著，時不時交頭接耳一兩句。
我走過去了，視線還如芒在背。
“就算是21世紀，消息傳播的速度也沒有快到這種程度吧。”我快快選完早餐，端著餐盤，撿了個角落坐下。
小蔚往嘴裏塞了個燒麥，一臉驚詫，“你沒看群嗎？主任發了你照片，在大群裏給你征婚來著。”
征婚？？
我該慶幸，這個時候我沒喝豆漿，不然真要被嗆得死去活來。
顧不上再吃，連忙摸出手機來看，沒一會兒就翻到了聊天記錄。說是征婚，多少有點誇張了，但實際情況也沒好到哪去。
起因是群裏有人聊起這茬，發了張合照，圈出某個人，問，這是邱醫生嗎？
主任出面糾錯，將我圈出來，順帶一句，我們小邱還是單身，這年頭，如此英勇的女青年不多見，大家可以把握機會行動起來哦！
下面居然還真有人開玩笑，接上了茬的。
“……”
我默默地撳滅手機，黑下去的屏幕上，映出一張心情覆雜的臉。
“你說，李醫生看見這條消息的概率有多大？”小蔚是真的很擅長往人死穴下手。
而我還沒來得及回答，就察覺到，身旁有人落座。
熟悉的尤加利葉、冰雪一樣的清冽氣息，我扭頭，就看見了李清桉。他穿一件黑色風衣外套，挺括俊秀。
視線相對的剎那，腦海裏忽然冒出個燈泡提示。
這是你男朋友！
呼吸一下就快起來。
俗話說“一回生，二回熟”，按理來說，都和李清桉二次交往了，我應該不緊張才對，可事實上，我還是很沒出息。
臉頰都有點發燙。
他身上好聞的氣息好像帶著我回到了昨晚，他送我回家時，那個清淺的擁抱上。
“早，早啊。”
居然很沒出息地結巴了。
李清桉倒是一身安然清凈，坐下朝我一笑，“早。”
這時間，正是食堂人最多的時候，我們身側，時不時有人來來往往。
“嗡”，手機一震。
我低頭打開，小蔚這個人，明明坐在對面，居然給我發微信。
“我預感，你又要出名了。”
---
“出名”這種事，一回生，二回熟，我的心態很佛系，反正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。
只是，流言能傳成“李清桉佩服我見義勇為的壯舉、展開追求”這樣的版本，屬實還是有點超乎我的想象。
彼時已經是十一月了，我們在談戀愛的消息，也像候鳥一樣，飛遍了整個醫院。
“其實也不怪大家八卦啦，那可是李醫生！多少如花似玉的美女奔著搞定他的目標往前沖，連原本要辭職的小張護士都為了他留下不走了。結果，被你不聲不響地拿下，大家都會很好奇吧。”
“剛好你受傷後，李醫生就經常給你送飯，接你下班什麽的，”小蔚“啪”一聲拍手，“故事這不就來了。”
別說，邏輯還挺能自洽。
我沒說話，只是在想。
難不成，李清桉真的是被我見義勇為的壯舉給打動了，才最終決定回應我的表白？
問這話的時候，我正在李清桉家書房。
他一件黑色毛衣，專心致志寫論文，我則半躺在椅子上，拿一本心理學書籍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看。
“是這樣嗎？一開始，你還有點猶豫要不要吃回頭草，但是發現我如此善良、勇敢之後，唰一下，就拜倒在本人的牛仔褲下了。”
李清桉沒作聲，徑直起身，邁開長腿過來，一只手自然而然伸出，摸上我的額頭，嗯了聲，“沒發燒，是真傻。”
“……”
餵！
可能是我的目光太執著，有種非要弄個水落石出的勁兒，李清桉沒走，頗為耐心地問，“我送你玫瑰花，是在你‘見義勇為’之前還是之後？”
“之前。”
“和你相親？”
“之前。”
“讓你來機場接我？”
“……也是之前。”
他笑了下，收回手，“這不就得了。”
原來，在我冥思苦想怎樣追他的時候，他也在朝我靠近。就像從前一樣，無聲的關註與縱容。
我有種飄飄然的感覺。
又一個周末。李清桉帶我去見了他朋友。
有一個男生，應該是上次在車裏嚷嚷著要給他介紹美女的，聲音很獨特，我一下就聽出來了，順口問了句是不是。
“嫂子你不要記仇啊！”他連忙說，“我那個時候可不知道他在相親！”
我笑笑，“不是啦，我只是覺得聲音有點耳熟。”
“別說，我看嫂子也有點面熟……”這位朋友皺眉，盯著我看了會兒，恍然大悟一般“嗷”了聲，“你倆一個高中的吧！我看過你畢業照！”
他說“畢業照”，我自然理解成了那張集體大合照，沒想到，他接下來的描述，卻讓我很快反應過來。
並不是那張。
“那很多年了，他保存在手機裏的一張，我從他相冊找實驗資料的時候意外看見的，不是合照，就你一個人。”
這天，我們玩麻將，一直到深夜才歇，回去的路上，我打著哈欠爬上副駕駛，看李清桉拉過安全帶，忽然又想到了那位朋友的話。
沒記錯的話，那張單人畢業照，我只發過朋友圈。
可我們早就不是好友了。
李清桉是特地找到，保存下來的嗎？
意識到這點，我又很不可思議。
當初，我們那樣草率地分手，我不是沒想過挽回，只是每每碰面，對上他冷淡的態度，我又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。
甚至想過，也許，他那樣幹脆利落地答應分手，是因為早就對我厭煩。
下意識叫他，“李清桉。”
“嗯？”他偏頭看後視鏡，隨口應我，嗓音在夜色裏，別有一種沈靜好聽。
話到嘴邊，拐了個彎，變成了——“我當初那樣對你，你不生氣嗎？”
他正要去摁啟動鍵，聞言收回手，修長手指在操作桿上輕搭了下，像是認真考慮了下我的問題。
不用言語，默契地知道了我指的是什麽。
“生氣。”
“……”
果然。
“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
嗯？
這是什麽意思？
李清桉向後靠了下，就這樣側頭朝我看來，“你托福出分那天，在校門外和崔崖他們吃飯吧。”
我仔細回憶了下，是了，好像有這麽一回事。
那天恰好，崔崖女朋友過來看他。
我也叫了李清桉的，可他有學生會的事要處理，說晚一點過來。我先和他們吃，崔崖知道我考得很爛，哈哈大笑，“我早說了，就你這英文水平能考多少分啊。”
氣得我直冒煙。
他賤耍完了，又恢覆了正經，“沒事兒，你不是也不太想出國嗎？這樣剛好，留在國內，大家周末還可以一起玩，像現在一樣。”
“對呀，”他女朋友也說，“你一個人出去多孤單啊！”
老實說，這麽多年過去，我已經無法弄清當時自己心理活動的細節。只知道，對於沒考好這件事，我並沒有表現出來得那樣樂觀。
可是，木已成舟，我捶胸頓足又有什麽用。
於是喝了一口汽水，長出一口氣，讚同地點點頭，“嗯，留在國內也挺好的，我本來就有點想讀財經。”
“哎，想得挺開啊，你不會是聽了老許的話故意考砸吧。”
老許是我們另一個發小，某天，我實在學得頭腦發昏，對英語恨之入骨，在群裏吐槽抱怨了幾句。
老許就說，這還不簡單，你別學了，隨便考考唄。
崔崖說，那不行，她男朋友得生氣。
老許說，傻，他又不知道你是故意考砸。
這當然是個玩笑，我看看也就拋到腦後了。
李清桉……
都聽見了嗎？
所以，他不是因為我沒考好生氣，而是以為我原本就不想出國，故意考砸，加上我又提了分手才……
“你當時怎麽沒有說呢？和我吵一架什麽的。”我說。
李清桉看著我道，“你也沒和我說過，你不想出國。”
“也沒有不想……我可能就是個很隨性的人，別人說隨便可能是沒做好決定，我說隨便就是真的隨便。出不出國對我來說都可以，只是我沒能考出去。”我有點沮喪地解釋。
李清桉“嗯”了聲，“我了解。所以我沒有找你覆合。”
我楞了楞，“你也有想過嗎？”
“嗯，”他笑笑，向後靠了下，“不止一次。”
“在國外那些年，真以為你沒心沒肺，後來碰上林楓，說你一直沒交男朋友，那時候第一次動了回來的心思。不知道你怎麽想的，也不確定我是不是還要重蹈覆轍。”??
“後來，學業結束，剛好這邊有熟人邀請，我也就回來了。不過，我沒想那麽快表白，”李清桉稍頓，掠我一眼，調子仍然平靜，“太主動，怕你不珍惜，又把我隨隨便便踹了。”
“……”
我在你心裏是這樣的渣女嗎？
哦，好像是的。
我心虛半秒，算了下日子，又感覺哪裏不對，“可是這次我們沒超半個月就在一起了，比我高中追你還快哎。”
李清桉無奈嗯了聲，伸手過來，扣進我的指間，“那天我不在醫院，下午才聽說你受傷了。不清楚具體的傷情，所以，多嚴重的後果都想到了，還以為是老天對我吊著你的懲罰。”
他自嘲地笑笑，而後看向我。
“知道你平安以後，像劫後餘生。”
“於是就不想再等了。”
原來……
還真的跟我“見義勇為”有扯不開的關系。
手指被他握著，我心口也熱熱的，忍不住開玩笑，“早知道受傷能換回男朋友，我應該早一點的。”
“邱呈露，”李清桉像是沒轍，擡手彈了下我額頭，“想點好的行不行？”
“嗯，我想點好的，”我捂著額頭，手放下來，佯裝思考了一會兒，說，“李清桉，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。”
他笑笑，將我的手牽得更緊，“一定會的。”
已經是深秋了，氣溫有點降，可太陽很好，街道兩旁，飄著金燦燦的銀杏葉，天空湛藍，明媚無邊。
從前，我對季節沒有特別明顯的喜歡或者不喜歡，非要說的話，夏天太熱，冬天太冷，所以春秋最好了。
可從這一年起，我開始格外喜歡秋天。
李清桉也一樣。
因為，我們曾經丟掉的寶藏，在秋天回來了。
（《熱秋》全文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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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親的下一階段……
不就是交往？
我有種泡在雲霧裏的不真實感，直楞楞看著他，十分懷疑自己在夢裏，可是，又實在不想伸手掐醒自己。
半晌，才呆呆吐出一句，“你這麽好追的？”
李清桉像是被我無語到，偏頭笑了下，望著我長嘆一口氣，“邱呈露，笨死你算了。”
“……”
為什麽突然開始罵人。
可他下一句，卻讓我楞在了當場。
“我也還喜歡著你，看不出來嗎？”
“……”
我完全說不出話來。
老實說，自從相親之後，我確實有那麽點隱隱約約的預感。
只是怎麽可能呢？
李清桉那麽驕傲的一個人，被我莫名其妙踹掉以後，還喜歡著我，這概率，堪比火星撞地球了。
我上輩子又沒拯救世界。
被子一直遮著小半張臉，悶悶的，我松了松手，破罐子破摔地嘀咕，“我悟性差。”
李清桉倒是笑了，毫不遲疑地接，“是，我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
這麽多年過去，他拐彎抹角損人的本領真是一點兒沒變。
不對，這已經不算拐彎抹角。
這是明晃晃了。
可我怎麽還是這麽開心呢，唇角不由自主就向上揚了，心口像揣了只小白兔，一蹦一蹦的。
“李清桉，你剛才說什麽，我沒有聽清楚。”
“我說，我知道你悟性一直很差。”
“……不是這句啦。”
可能是我的目光太過幽怨，引得李清桉輕笑了聲，似是心情很好。他沒有再說一次，而是看了眼手機問，“晚飯想吃什麽？”
午飯只吃了一塊小蔚買來的三明治，我早已饑腸轆轆，不由自主就答，“燒臘飯。”
李清桉又笑。
我後知後覺，他居然還在用老一套方法拿捏我。
在一起那會兒，每當我們意見出現分歧，我最終輸了但是很不高興的時候，李清桉就會用吃的來搞定我。
比如有一次，月考在即，他想用周末幫我補習一下我那爛到掉渣的數學，我卻誓死也不想看見那一串數字。
我非常支棱地和他冷戰。
“不理我了？”
我趴在桌子上，用數學書罩住頭，不吭聲。
“好吧，”李清桉的聲音遠了點，像是起身了，“那我去給你買奶茶，就，香草味吧。”
他真的好可惡，明明知道我討厭香草味。
我磨了磨牙，拿下數學書，一骨碌坐起來。
“檸檬！”
然後，正對上少年含著笑意的視線。
分明是故意逗我。
……
不得不說，這麽多年，我也確實沒什麽長進。
一下就被帶偏節奏了。
會因為奶茶忘掉生氣，也會因為燒臘飯而忘記追問——李清桉為什麽還喜歡著我，既然喜歡，又為什麽不來找我。
導致半夜一點多，覆合的興奮勁兒過了，我還在這仰頭對著天花板，一個人冥思苦想。
---
隔天，我爬起來洗漱。
小蔚正在刷牙，看到我，瞪大了眼睛，“你是要當勞模嗎，手傷了居然還要去上班？主任不是特批你休假嗎？”
“我想想還是算了，換班很麻煩，而且休假要扣年終獎的。”我小心翼翼拿著牙刷，擠了一管牙膏上去。
“哎呀，不要找理由，你其實就是想去見男朋友吧！”小蔚笑嘻嘻的。
“……”
好吧，我無法否認。
確實很想要見他。
戀愛怎麽會這麽神奇呢，明明是個賴床專業戶，可是在很晚睡覺、手疼的狀態下，我居然還是堅強地早起了。
不過，我很快就感覺，這可能是個錯誤的決定。
進大門，去吃早餐的一路，都有人看著我。認識我的會上來打個招呼，不認識的，則是遠遠看著，時不時交頭接耳一兩句。
我走過去了，視線還如芒在背。
“就算是21世紀，消息傳播的速度也沒有快到這種程度吧。”我快快選完早餐，端著餐盤，撿了個角落坐下。
小蔚往嘴裏塞了個燒麥，一臉驚詫，“你沒看群嗎？主任發了你照片，在大群裏給你征婚來著。”
征婚？？
我該慶幸，這個時候我沒喝豆漿，不然真要被嗆得死去活來。
顧不上再吃，連忙摸出手機來看，沒一會兒就翻到了聊天記錄。說是征婚，多少有點誇張了，但實際情況也沒好到哪去。
起因是群裏有人聊起這茬，發了張合照，圈出某個人，問，這是邱醫生嗎？
主任出面糾錯，將我圈出來，順帶一句，我們小邱還是單身，這年頭，如此英勇的女青年不多見，大家可以把握機會行動起來哦！
下面居然還真有人開玩笑，接上了茬的。
“……”
我默默地撳滅手機，黑下去的屏幕上，映出一張心情覆雜的臉。
“你說，李醫生看見這條消息的概率有多大？”小蔚是真的很擅長往人死穴下手。
而我還沒來得及回答，就察覺到，身旁有人落座。
熟悉的尤加利葉、冰雪一樣的清冽氣息，我扭頭，就看見了李清桉。他穿一件黑色風衣外套，挺括俊秀。
視線相對的剎那，腦海裏忽然冒出個燈泡提示。
這是你男朋友！
呼吸一下就快起來。
俗話說“一回生，二回熟”，按理來說，都和李清桉二次交往了，我應該不緊張才對，可事實上，我還是很沒出息。
臉頰都有點發燙。
他身上好聞的氣息好像帶著我回到了昨晚，他送我回家時，那個清淺的擁抱上。
“早，早啊。”
居然很沒出息地結巴了。
李清桉倒是一身安然清凈，坐下朝我一笑，“早。”
這時間，正是食堂人最多的時候，我們身側，時不時有人來來往往。
“嗡”，手機一震。
我低頭打開，小蔚這個人，明明坐在對面，居然給我發微信。
“我預感，你又要出名了。”
---
“出名”這種事，一回生，二回熟，我的心態很佛系，反正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。
只是，流言能傳成“李清桉佩服我見義勇為的壯舉、展開追求”這樣的版本，屬實還是有點超乎我的想象。
彼時已經是十一月了，我們在談戀愛的消息，也像候鳥一樣，飛遍了整個醫院。
“其實也不怪大家八卦啦，那可是李醫生！多少如花似玉的美女奔著搞定他的目標往前沖，連原本要辭職的小張護士都為了他留下不走了。結果，被你不聲不響地拿下，大家都會很好奇吧。”
“剛好你受傷後，李醫生就經常給你送飯，接你下班什麽的，”小蔚“啪”一聲拍手，“故事這不就來了。”
別說，邏輯還挺能自洽。
我沒說話，只是在想。
難不成，李清桉真的是被我見義勇為的壯舉給打動了，才最終決定回應我的表白？
問這話的時候，我正在李清桉家書房。
他一件黑色毛衣，專心致志寫論文，我則半躺在椅子上，拿一本心理學書籍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看。
“是這樣嗎？一開始，你還有點猶豫要不要吃回頭草，但是發現我如此善良、勇敢之後，唰一下，就拜倒在本人的牛仔褲下了。”
李清桉沒作聲，徑直起身，邁開長腿過來，一只手自然而然伸出，摸上我的額頭，嗯了聲，“沒發燒，是真傻。”
“……”
餵！
可能是我的目光太執著，有種非要弄個水落石出的勁兒，李清桉沒走，頗為耐心地問，“我送你玫瑰花，是在你‘見義勇為’之前還是之後？”
“之前。”
“和你相親？”
“之前。”
“讓你來機場接我？”
“……也是之前。”
他笑了下，收回手，“這不就得了。”
原來，在我冥思苦想怎樣追他的時候，他也在朝我靠近。就像從前一樣，無聲的關註與縱容。
我有種飄飄然的感覺。
又一個周末。李清桉帶我去見了他朋友。
有一個男生，應該是上次在車裏嚷嚷著要給他介紹美女的，聲音很獨特，我一下就聽出來了，順口問了句是不是。
“嫂子你不要記仇啊！”他連忙說，“我那個時候可不知道他在相親！”
我笑笑，“不是啦，我只是覺得聲音有點耳熟。”
“別說，我看嫂子也有點面熟……”這位朋友皺眉，盯著我看了會兒，恍然大悟一般“嗷”了聲，“你倆一個高中的吧！我看過你畢業照！”
他說“畢業照”，我自然理解成了那張集體大合照，沒想到，他接下來的描述，卻讓我很快反應過來。
並不是那張。
“那很多年了，他保存在手機裏的一張，我從他相冊找實驗資料的時候意外看見的，不是合照，就你一個人。”
這天，我們玩麻將，一直到深夜才歇，回去的路上，我打著哈欠爬上副駕駛，看李清桉拉過安全帶，忽然又想到了那位朋友的話。
沒記錯的話，那張單人畢業照，我只發過朋友圈。
可我們早就不是好友了。
李清桉是特地找到，保存下來的嗎？
意識到這點，我又很不可思議。
當初，我們那樣草率地分手，我不是沒想過挽回，只是每每碰面，對上他冷淡的態度，我又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。
甚至想過，也許，他那樣幹脆利落地答應分手，是因為早就對我厭煩。
下意識叫他，“李清桉。”
“嗯？”他偏頭看後視鏡，隨口應我，嗓音在夜色裏，別有一種沈靜好聽。
話到嘴邊，拐了個彎，變成了——“我當初那樣對你，你不生氣嗎？”
他正要去摁啟動鍵，聞言收回手，修長手指在操作桿上輕搭了下，像是認真考慮了下我的問題。
不用言語，默契地知道了我指的是什麽。
“生氣。”
“……”
果然。
“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
嗯？
這是什麽意思？
李清桉向後靠了下，就這樣側頭朝我看來，“你托福出分那天，在校門外和崔崖他們吃飯吧。”
我仔細回憶了下，是了，好像有這麽一回事。
那天恰好，崔崖女朋友過來看他。
我也叫了李清桉的，可他有學生會的事要處理，說晚一點過來。我先和他們吃，崔崖知道我考得很爛，哈哈大笑，“我早說了，就你這英文水平能考多少分啊。”
氣得我直冒煙。
他賤耍完了，又恢覆了正經，“沒事兒，你不是也不太想出國嗎？這樣剛好，留在國內，大家周末還可以一起玩，像現在一樣。”
“對呀，”他女朋友也說，“你一個人出去多孤單啊！”
老實說，這麽多年過去，我已經無法弄清當時自己心理活動的細節。只知道，對於沒考好這件事，我並沒有表現出來得那樣樂觀。
可是，木已成舟，我捶胸頓足又有什麽用。
於是喝了一口汽水，長出一口氣，讚同地點點頭，“嗯，留在國內也挺好的，我本來就有點想讀財經。”
“哎，想得挺開啊，你不會是聽了老許的話故意考砸吧。”
老許是我們另一個發小，某天，我實在學得頭腦發昏，對英語恨之入骨，在群裏吐槽抱怨了幾句。
老許就說，這還不簡單，你別學了，隨便考考唄。
崔崖說，那不行，她男朋友得生氣。
老許說，傻，他又不知道你是故意考砸。
這當然是個玩笑，我看看也就拋到腦後了。
李清桉……
都聽見了嗎？
所以，他不是因為我沒考好生氣，而是以為我原本就不想出國，故意考砸，加上我又提了分手才……
“你當時怎麽沒有說呢？和我吵一架什麽的。”我說。
李清桉看著我道，“你也沒和我說過，你不想出國。”
“也沒有不想……我可能就是個很隨性的人，別人說隨便可能是沒做好決定，我說隨便就是真的隨便。出不出國對我來說都可以，只是我沒能考出去。”我有點沮喪地解釋。
李清桉“嗯”了聲，“我了解。所以我沒有找你覆合。”
我楞了楞，“你也有想過嗎？”
“嗯，”他笑笑，向後靠了下，“不止一次。”
“在國外那些年，真以為你沒心沒肺，後來碰上林楓，說你一直沒交男朋友，那時候第一次動了回來的心思。不知道你怎麽想的，也不確定我是不是還要重蹈覆轍。”??
“後來，學業結束，剛好這邊有熟人邀請，我也就回來了。不過，我沒想那麽快表白，”李清桉稍頓，掠我一眼，調子仍然平靜，“太主動，怕你不珍惜，又把我隨隨便便踹了。”
“……”
我在你心裏是這樣的渣女嗎？
哦，好像是的。
我心虛半秒，算了下日子，又感覺哪裏不對，“可是這次我們沒超半個月就在一起了，比我高中追你還快哎。”
李清桉無奈嗯了聲，伸手過來，扣進我的指間，“那天我不在醫院，下午才聽說你受傷了。不清楚具體的傷情，所以，多嚴重的後果都想到了，還以為是老天對我吊著你的懲罰。”
他自嘲地笑笑，而後看向我。
“知道你平安以後，像劫後餘生。”
“於是就不想再等了。”
原來……
還真的跟我“見義勇為”有扯不開的關系。
手指被他握著，我心口也熱熱的，忍不住開玩笑，“早知道受傷能換回男朋友，我應該早一點的。”
“邱呈露，”李清桉像是沒轍，擡手彈了下我額頭，“想點好的行不行？”
“嗯，我想點好的，”我捂著額頭，手放下來，佯裝思考了一會兒，說，“李清桉，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。”
他笑笑，將我的手牽得更緊，“一定會的。”
已經是深秋了，氣溫有點降，可太陽很好，街道兩旁，飄著金燦燦的銀杏葉，天空湛藍，明媚無邊。
從前，我對季節沒有特別明顯的喜歡或者不喜歡，非要說的話，夏天太熱，冬天太冷，所以春秋最好了。
可從這一年起，我開始格外喜歡秋天。
李清桉也一樣。
因為，我們曾經丟掉的寶藏，在秋天回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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